法治号
本刊记者 焦艳 王春 通讯员 张家琦
作为民营经济发源地的温州，自2018年起深入开展具备个人破产实质功能的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工作，即在现有法律框架内，以意思自治原则为前提，以债务人诚实信用、债权人公平受偿和管理人勤勉履职为基础，促成债务人“重获新生”。同时，一项项具有温州特色的机制开始涌现：首推公职管理人、全流程诚信审查、“企业破产+个人债务集中清理”……温州法院提供的数据显示，2020年以来，温州法院累计受理个人债务集中清理案件1052件，涉及执行案件4565件，涉及债务40.57亿元，助力百余名诚实而不幸的债务人摆脱债务困境，为构建个人破产制度积累了经验。
率先探索公职管理人制度
管理人制度在个人破产保护法律制度中占据关键地位，在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实践中，常因营利性破产管理人积极性不足、履职难度大等问题，影响程序推进。
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温州破产法庭庭长叶希希说，为打破这一困局，温州中院依托深厚的府院联动基础，于2020年4月推动市政府出台会议纪要，在全国率先探索公职管理人制度。在该制度下，由法院指定司法行政机关中具备法律职业资格的公职人员担任管理人，协助法院开展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工作。
以瑞安法院审结的余某案为例，余某因为家族企业担保背负300万元债务，生活陷入困境。在个人债务集中清理辅导站志愿者、律师陈周协助下，余某向瑞安法院申请个债清理。法院联动司法局，指派瑞安市公证处主任木晓晖担任公职管理人。通过全面资信调查，确认余某属于“诚实而不幸”的债务人。管理人经过与债权人沟通，促使各方达成“分期清偿50万元，不再追究任何责任”的清理方案，并获法院裁定通过。如今余某已履行完毕，重新投身创业。
叶希希说，公职管理人制度实施以来，已累计处理个债清理案件155件。通过整合行政资源与专业法律力量，在保障债权人与债务人合法权益的前提下，为债务人提供有效助益。截至目前，温州中院已联合市司法局发布两批公职管理人名册，构建起专业化、规范化的公职管理人队伍。
全流程诚信审查筑牢屏障
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制度的价值实现，依赖于对“诚实而不幸”的债务人的精准识别。为消除债权人对债务人“逃废债”的顾虑，温州法院构建了事前、事中、事后三个阶段诚信审查体系。
“在程序启动前，债务人需作出书面诚信承诺，并完成全面财产申报。”温州破产法庭法官蔡卓森说，依托全市破产管理人资源，在50家管理人机构设立 62 个个债清理辅导站，实现县域服务全覆盖。这些辅导站不仅为当事人提供法律咨询、程序引导等服务，还对债务人诚信状况进行前置审查，从源头上防范失信风险。
进入清理程序后，对债务人诚信度开展全方位实质审查，贯穿财产核查、债权申报、债权人会议等关键环节。同时，通过借鉴社区矫正经验，创新委托社区调查机制，由司法局驻乡镇司法所通过实地走访、询问群众，深入了解债务人财产状况、家庭经济状况、生活作风、消费习惯等，形成客观的诚信评估报告 。
在豁免考察期阶段，鼓励公众开展监督，任何人均可对债务人违规行为向管理人报告。蔡卓森以平阳法院办结的李某个债清偿案为例加以介绍，法院通过设计附条件债务豁免条款，明确规定，若发现债务人存在未申报财产或“逃废债”行为，债权人豁免承诺将自动失效。同时，对债务人实施为期六年的信用考察期，要求其定期申报收入与债务清偿情况，并限制其高消费及担任企业法定代表人等行为。通过“行为限制令”与社会监督相结合的方式，债务清理方案获得全体债权人一致通过。
“全流程诚信审查体系运行以来，尚未出现一起‘逃废债’案例。”蔡卓森说，该机制既为诚信债务人打开“重生”之门，又对失信行为形成威慑，显著改善了社会对个人债务清理制度的认知。
“企业破产+个债清理”助力新生
受前期民间借贷风险传导、“担保链”债务牵连等因素影响，温州部分民营企业主、股东面临个人债务危机。叶希希说，在现有法律框架下，企业股东的有限责任常因担保责任转化为无限责任，成为制约民营经济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对此，温州法院在处理企业破产案件时，对于破产企业的法定代表人、股东或为其提供担保的自然人，会引导他们申请个人债务清理，即“企业破产+个人债务集中清理”双轨处理模式。
张某某为其父担任法定代表人的企业提供担保，企业资不抵债后，张某某作为担保人被债权人诉至法院。温州破产法庭随即启动双轨处理机制，一方面推进企业破产程序，另一方面引导张某某申请个人债务清理。法院通过与银行搭建对话平台，组织债权人会议评估债务人偿债能力，并积极推行“金融机构一致行动”原则，即鼓励金融机构债权人对豁免幅度、豁免条件等采取一致行动。在获得银行债权人81.54%同意率的基础上，成功争取小额贷款公司支持，最终实现80.82%的债权豁免率。目前，张某某已完成债务清理，重启创业计划，该案入选2024年度浙江省个人债务清理十大典型案例。
双轨模式通过企业破产与个人债务清理程序的协同推进，为中小微企业纾困发展提供了创新解决方案。
从试点探索到制度完善，温州在个人债务集中清理领域的创新实践，不仅为本地市场主体提供了坚实的司法保障，更为全国个人破产制度建设提供了实践样本。下一步，温州法院将稳中有序推进个人债务集中清理，持续深化府院联动协作，不断完善全流程诚信审查机制，继续深化“企业破产+个债清理”双轨处理模式。同时，积极开展地方个人破产立法调研，为国家层面的制度构建贡献更多 “温州智慧”与“温州方案”。
编辑：白楚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