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2024年9月25日，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以下简称贸仲）在北京中国国际商会大厦召开《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年度报告（2023-2024）》暨《贸仲仲裁裁决域外承认与执行案例选编》新闻发布会。
以下内容是贸仲副主任兼秘书长王承杰在新闻发布会上介绍《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年度报告（2023-2024）》（以下简称《年度报告》）和《贸仲仲裁裁决域外承认与执行案例选编》（以下简称《执行案例选编》）基本情况的发言内容节选。
（贸仲副主任兼秘书长 王承杰）
一、年度报告的相关情况
（一）年度报告的发布背景和意义
国际商事仲裁作为全球通行的纠纷解决方式，在妥善处理国际经贸投资争议中日益发挥重要作用，已成为各国优化营商环境、提升法治软实力的重要手段。2023年是全面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的开局之年。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四次提及仲裁，并对健全国际商事仲裁制度，培育国际一流仲裁机构作出专门部署，提出明确要求。
中国仲裁事业始于1956年由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决定设立的贸仲。近70年来，中国涉外仲裁始终与国家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时代脉搏共鸣，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获得了长足发展。作为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国际性常设仲裁机构，贸仲始终以服务国家战略为使命担当，通过优质高效的争议解决服务，有效维护中外当事人的合法权益，通过广泛深入的国际交流合作，深度参与国际规则制定和国际仲裁事务治理，为中国式现代化行稳致远营造有利法治条件和外部环境，作出了积极贡献。近年来，贸仲每年的仲裁案件受案量、标的总额和涉及当事人国别数量均名列国际仲裁机构前列，案件国际化程度持续提升，案件当事人累计来自165个国家和地区，覆盖“一带一路”沿线全部国家。以贸仲为代表的中国仲裁机构在国际化和专业化道路上屡创佳绩，中国仲裁的国际公信力和全球影响力不断攀升，中国国际一流仲裁机构建设迈出坚定步伐、展现强大动力。
2015年9月22日，贸仲在北京发布《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年度报告（2014）》，首开国内针对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发展进行年度总结的先河。过去9年，发布中英文版《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年度报告》已成为每年中国仲裁周的固定栏目，受到国内外仲裁理论和实务界的广泛关注和好评。为更好落实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及时、全面总结和展现中国国际商事仲裁法治建设成就，进一步推动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制度完善、行业发展和信息交流，提升中国在国际商事仲裁舞台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贸仲决定继续编写并发布第十本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年度报告，也就是今天向大家呈现的《年度报告》。
（二）年度报告的编写概况
《年度报告》继续委托中国人民大学组成课题组编写。课题组组长为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党委书记兼副院长杜焕芳教授，课题组主要成员为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四庭二级高级法官杨弘磊、二级高级法官助理李娜，司法部公共法律服务管理局仲裁工作处副处长、二级调研员刘世虎，北京市金阙律师事务所管理合伙人孟霆，环球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蒋弘，环球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合伙人龚一朵，昆仑信托有限责任公司原法律合规部总经理马荣伟，通商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崔强，东方日升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兼总法律顾问李志刚。
《年度报告》采用实证分析与理论研究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在全面分析2023年中国国际商事仲裁案件数据和中国仲裁法治实践发展的基础上，同步跟踪国内外商事仲裁理论研究动态与中国国际仲裁教育与后备人才培养进展，持续探讨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司法审查所涉法律问题，详尽梳理紧急仲裁员制度在中国内地的实践，重点考察仲裁与破产程序的冲突与协调问题，并从行业发展的角度思考和探索能源争议的重点法律问题和仲裁运用前景，最终形成展现本年度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发展与前沿的全面研究报告。
（三）年度报告的主要亮点
《年度报告》主要聚焦关注以下热点和难点问题，并取得了积极成果。
第一，详尽梳理呈现紧急仲裁员制度在中国内地的实践。紧急仲裁员制度是近年来国际商事仲裁领域的重要制度创新，为当事人提供了仲裁庭组成前快速获得紧急性临时救济的法律途径。尽管紧急仲裁员制度引入中国已有一定的时间，但是当前中国内地适用紧急仲裁员程序的案件数量仍然有限，且未能得到整理分析。《年度报告》在遵守保密原则的前提下，通过全面梳理贸仲等机构适用紧急仲裁员程序的具体案件，首次系统化呈现了紧急仲裁员实践在中国内地适用的真实样貌，对紧急仲裁员程序流程和裁判标准进行了分析和评价，在此基础上为完善紧急仲裁员制度的立法和实践提出了有效建议。
第二，仲裁与破产程序的冲突与协调问题。在全球经济增长动能不足的背景下，当事人在仲裁程序前、中、后阶段破产的情形已不鲜见。仲裁和破产都是现代商业纠纷解决与债务清偿的重要机制，但因核心价值存在本质差异，因而有必要在仲裁程序中密切关注、妥善处理有关破产情形，以免冲突。《年度报告》分析了仲裁与破产在制度基础、管辖原则、透明度要求等方面的同与不同，总结了破产程序对仲裁协议效力和仲裁程序推进的影响，梳理了仲裁保全和仲裁裁决在破产程序中的认定等典型法律问题，并探讨了仲裁涉境外企业破产的特殊情况，为仲裁规范、妥善处理涉破产企业争议提供了富有价值的参考。
第三，就中国能源行业争议解决法律实务开展研究。近年来，中国能源行业纠纷频现，从案件数量到争议金额均有增长趋势，并呈现类型多样、法律关系复杂、新问题显现等特点。《年度报告》从中国能源行业发展、能源投资交易发展、能源立法、能源行业纠纷等方面对中国能源行业的投资交易及纠纷进行综述，对“照付不议”合同、能源产品固定价格条款、新能源产品质保等中国能源行业典型法律争议进行特别观察，分析仲裁在能源专业争议解决中的优势，为进一步发挥仲裁在能源争议解决中的积极作用提出建议。
第四，《年度报告》继续得到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四庭的大力支持。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四庭从事涉外仲裁案件司法审查和监督工作，基于最权威的数据以及有关资料对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司法审查情况进行了全面研究，主要梳理和分析了全国法院2023年和2024年上半年仲裁司法审查的典型案例，以及其中所涉仲裁协议效力扩张、仲裁协议准据法、可仲裁性、公共利益认定等法律问题。可以看到，中国人民法院继续秉持支持仲裁的友好态度和有利于裁决执行的《纽约公约》精神，尊重当事人约定的仲裁协议以及仲裁规则，严格把握公共政策条款，在民事裁定书中的说理和分析日趋详细，整体呈现涉外司法裁判高水平，为仲裁营造了公正良好的司法环境。
以上是对《年度报告》一些基本情况的介绍。下面，我再简要介绍《执行案例选编》的相关情况。
二、《执行案例选编》的相关情况
仲裁裁决能否顺利在不同法域得到承认与执行，事关中外当事人争议解决的最终成效和合法权益的正当维护，也是贸仲能否为国际经贸发展发挥保驾护航作用的决定性因素。为此，贸仲组织了“贸仲裁决域外承认与执行案例选编”课题研究。这是国内首次聚焦这一领域的实例研究，带有探索性，具备总结性和创新性。
（一）课题研究的背景和意义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指出，开放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鲜明标识。法治同开放相伴而行，对外开放向前推进一步，涉外法治建设就要跟进一步。随着我国企业走出去与境外企业引进来的步伐加快，跨境商事纠纷不可避免。仲裁作为国际通行的解决经贸投资争议的重要途径，依靠《承认及执行外国仲裁裁决公约》，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纽约公约》，保障仲裁裁决在世界范围内的强制执行，在促进高水平对外开放、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以及国际经贸合作健康发展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独特作用。
今年恰逢《纽约公约》生效六十五周年。通过考察和分析贸仲裁决域外执行的具体案例，有助于当事人预判裁决域外执行可能的法律风险，合理制定有效的仲裁和执行策略，更好地满足当事人全方位的争议解决需求；有助于学习和借鉴不同法域适用《纽约公约》的先进做法，正确理解和适用《纽约公约》，促进中外经济主体的合法权益得到保护；有助于适时总结案件中所反映的成功经验和偏差不足，优化仲裁程序管理，提升案件裁决质量，促进中国涉外仲裁的高质量发展。
（二）课题研究概况
本课题研究由贸仲资深仲裁员戴萍和陈剑玲作为课题负责人，课题组成员包括多名高校学者和实务律师。课题基于实践中当事人常见的执行需求以及地域分布，重点选择了美国、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俄罗斯、新加坡、印度、中国香港等10个具有代表性的国家和地区，从贸仲近年来在上述法域获得承认与执行的30余个裁决中精选了15个案例进行系统研究，梳理介绍了不同法域执行域外仲裁裁决的法律框架和程序要求，总结归纳了贸仲仲裁案件程序管理中的良好实践，深入分析了不同法域法院适用《纽约公约》态度和审查裁决的标准，特别关注了不同法域的特殊规定对当事人实体权利的影响，为仲裁裁决的域外执行以及中国仲裁事业发展提供参考和借鉴。
（三）研究中的主要收获
通过对贸仲裁决域外执行案例的考察和分析，我们进一步总结和收获了以下认识：
第一，通过梳理总结可以看到，贸仲仲裁裁决在全球范围不同法域获得高度认可和广泛执行。仅从已知案例可见，美国、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俄罗斯、沙特阿拉伯、哈萨克斯坦、南非、阿根廷、新加坡、印度、越南等国家和地区的法院普遍承认、认可和执行了贸仲裁决。2024年初，沙特阿拉伯法院承认和执行金额为人民币2.4亿元的贸仲仲裁裁决，不仅创下沙特阿拉伯法院承认和执行中国仲裁裁决的最高金额纪录，更标志着中国仲裁裁决成功经受住了伊斯兰教法的考验。近期，加拿大安大略省高等法院承认并执行涉人民币12亿元支付义务的贸仲裁决，刷新了中国仲裁机构裁决在域外执行标的额的最高纪录。以贸仲为代表的中国仲裁公信力在国际上不断彰显强大动能。
第二，精细化的程序管理是仲裁裁决域外执行的前提条件。贸仲和仲裁庭在精细化程序管理上的一些具体做法，如运用多种形式多种渠道、细致扎实地做好送达工作，确保当事人得到符合规则的程序通知；正确理解仲裁协议约定，充分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确保当事人选择仲裁员权利实现；根据案件审理需要，给予当事人合理的陈述案件机会等等，得到了不同法域法院的普遍认可，对于提振当事人选择在贸仲仲裁、在中国仲裁的信心，推进建设国际商事仲裁中心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第三，建设仲裁友好的司法环境是打造国际商事仲裁新目的地的重要保障。不同法域法院在适用《纽约公约》中展现了积极支持仲裁的理念，普遍将执行域外仲裁裁决作为履行公约义务的形式，将依公约保障域外仲裁裁决执行作为最重要公共利益，强调被执行人围绕公约规定承担裁决不应执行的主要举证责任。此外，美国、新加坡法院强调的市场主体诚实信用原则、未经通知的注册地址变更不影响仲裁送达效力，加拿大法院强调的双方当事人提供送达地址义务合理分担原则，澳大利亚法院强调的不能在执行中打开案件实体审理之门原则，英国、南非法院强调的对公共利益的审慎适用原则，等等，都非常值得在比较中进行学习和借鉴。同时要指出的是，近年来，中国人民法院支持仲裁的态度是一致而鲜明的，人民法院以依法监督、支持仲裁为原则，充分尊重民商事主体选择仲裁方式解决合同争议的本意，实现了司法与仲裁良性互动，保障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提升了中国仲裁裁决的公信力。仲裁友好的司法环境促进了中国仲裁的健康发展，全国仲裁机构受案量的大幅增长正反映了人民法院的正向支持为我国仲裁市场发展带来的推动效果。
第四，预判裁决执行地的法律风险对当事人争议解决的成效具有决定性意义。囿于执行地不同的法律制度，不同法域的法院执行贸仲裁决的审查标准和具体做法不尽相同。比如对仲裁送达的认定标准、裁决执行的币种、汇率风险的处理、利息的可执行与否、被执行人破产对裁决执行的影响，等等。对于走出去、有域外执行需求的当事人来讲，在提起仲裁之前就对执行的可能的法律风险进行了解，在具体的仲裁环节加以运用，才能确保仲裁裁决得到当地法院执行，及时高效地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以上是对《年度报告》和《执行案例选编》的一些基本情况介绍。今后我们还将继续努力，围绕当事人争议解决的实际需要，不断完善仲裁实践，把中国国际商事仲裁年度研究越做越好，不断提升中国仲裁的国际影响力和公信力，为将我国建设成为国际商事仲裁新目的地发挥更大的作用！
编辑：武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