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霍鑫然
霍鑫然·北京家理律师事务所律师
【关键词】可撤销婚姻；重大疾病；性功能障碍；精神损害抚慰金
【典型意义】本案中性功能障碍成为可撤销婚姻的重大疾病事由，具有重大的突破意义。《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以下简称“民法典”） 第一千零五十三条将重大疾病作为可撤销婚姻的事由之一，患有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不再是婚姻无效的事由，这一修订充分尊重了男女双方的意思自治，顺应了婚姻自由的社会发展理念，是婚姻立法的重大进步，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然而民法典对重大疾病的范围未作规定，司法实践中，对于有严重传染病、指定传染病、有关精神病为重大疾病已经达成共识，但对于其他重大疾病有不同的认识，本案因一方性功能障碍最终使得婚姻关系得以撤销，充分体现了我国民法典中婚姻自由的立法理念，为发展与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做出了有益实践。
一、案情简介
P先生与T女士经人介绍相识，在北京市登记结婚，婚后未生育子女。P先生与T女士相识后，P先生向T女士隐瞒其具有性功能障碍的疾病，直至二人结婚登记之时，P先生从未如实告知其早已存在的疾病，亦未告知T女士其婚后存在不育的可能。P先生在婚前隐瞒患有重大疾病、不告知有不育可能的行为，严重影响了T女士对婚后生育的期待，亦对双方婚后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T女士找到家理律师事务所，家理指派霍鑫然律师、杨德钊（实习律师）承办该案。最终北京市某区人民法院判决撤销P先生与T女士的婚姻关系，判令P先生支付T女士精神损害抚慰金5万元。
二、律师主要工作
1、检索相关案例，研究理论文献，明确重大疾病的范畴
性功能障碍是否属于民法典第1053条所规定的“重大疾病”是本案遇到的第一个难点，经过大量的法律检索，家理律师发现该问题在法律上没有明确的规定，实务中也没有统一的标准，大部分法院认为性功能障碍不属于重大疾病的范畴。
在法律上，关于重大疾病的认定，一般指《中华人民共和国母婴保健法》（以下简称“母婴保健法”）第八条规定的婚前医学检查的疾病范畴，主要包括三大类，即精神性疾病、传染性疾病和严重遗传性疾病。结合司法实践和相关判例，法院往往会以“法律没有明确规定该行为系禁止结婚疾病范畴”或者一方无证据证明一方患有疾病为由驳回诉讼请求。
面对此种情况，家理律师找到极少部分法院认为性功能障碍属于重大疾病的判例及学理中关于该问题的研究，作为本案的法理支撑。
2、与当事人沟通梳理案情，明确诉讼思路，克服举证难点后推动案件快速进入司法程序
家理律师在立案前与T女士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收集相关证据，对于P先生的众多页数的病例进行逐页分析，最终在病例中发现，P先生曾自述患有性功能障碍一年有余，从看病的时间往前推算，家理律师认为，P先生对于此病情，其在婚前就是明知的。
因重大疾病撤销婚姻的第二个难点在于“如实告知义务”，如果患病一方不履行告知义务或者不如实告知的，另一方可以依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三条之规定向法院请求撤销该婚姻关系，如果另一方在得知一方患有重大疾病后仍然选择继续婚姻，则该婚姻关系不可撤销。本案中家理律师前期通过收集、整理证据，克服举证难点，在明确诉讼思路后，快速推动案件进入司法程序。
3、与承办法官及对方当事人联系沟通，明确办案方式
家理律师在推算出P先生在婚前已经得知患有性功能障碍以后，与P先生多次沟通，希望其对于病情在法庭上能够如实陈述，最终P先生在庭审环节自认其婚前患有性功能障碍，但是其由于认知局限，并不知道该病情需要向另一半告知。
性功能障碍是否属于重大疾病的范畴，对于法官而言，也属于新型案件。家理律师不断与法官沟通案件及案情，向法官交流相关判例及法理学说研究，探究问题。家理律师认为民法典对可撤销婚姻进行的规定是婚姻自由制度的体现。婚姻自由是我国婚姻制度的基本原则，在不违背社会公共道德和国家利益的前提下，应当尽可能地保障公民婚姻自主权。
三、法院裁判结果
本案开庭审理后，家理律师代理当事人参与了整个庭审，提交了相关证据原件，陈述了代理意见及法律依据，北京市房山区人民法院进行了法庭调查、举证质证、法庭辩论、当事人陈述，最终认定性功能障碍属于民法典第1053条重大疾病的范畴，判决撤销T女士与P先生的婚姻关系，判令P先生支付潘女士精神损害抚慰金5万元。
四、律师提示
本案中性功能障碍成为可撤销婚姻的重大疾病事由，推动了司法进步。为发展与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做出有益实践。民法典施行后，疾病婚姻由无效婚姻变为可撤销婚姻，更尊重婚姻自主权，充分体现兼顾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的立法原则。不过，仍存在亟待明确的法律问题。
1、重大疾病的认定
民法典考虑到法律的适用性和延续性，并未明确重大疾病的范畴，此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对“医学上认为不应当结婚的疾病”亦未予列明。在司法审判中，对重大疾病的认定多参考母婴保健法的相关规定，母婴保健法第八条将严重遗传性疾病、指定传染病、有关精神病列为婚前医学检查疾病。司法实践中出现较多的为与性、生殖有关的疾病和精神疾病。与性、生殖有关的疾病多为性功能障碍、不孕不育等，关于此疾病能否纳入可撤销婚姻中的重大疾病范畴，家理律师认为应该充分体会立法精神，保障婚姻自由。综合而言，对可撤销婚姻中的重大疾病的认定可结合双方当事人证据综合考虑以下因素进行判断：（1）该疾病应是婚前既已形成的；（2）该疾病是否足以影响未患病方决定结婚的自由；（3）该疾病对双方婚后正常生活的影响程度；（4）该疾病在一定时间内能否通过手术和药物治疗治愈。
2、告知义务的履行
法律规定患病一方应当如实告知，所谓如实告知，最低标准的选取，应为患病一方对自身患病情况的认识，这符合从事物客观属性出发认知、了解事物的通常逻辑，是告知义务的法律价值所在。司法实践中有患病方隐瞒自身患病情况，告知其他较轻疾病，或仅就患病原因和影响进行部分告知。均属于典型的未履行告知义务。相反，患病方并未隐瞒自身患病情况，仅系未告知患病原因和影响，不应影响已履行告知义务的认定。
3、撤销权的行使期限
撤销权属于形成权。非患病一方必须在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撤销事由之日起一年内提出，该期限属于除斥期间，不适用诉讼时效的中止、中断或者延长的规定。
五、相关法律规定
1、《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三条：
一方患有重大疾病的，应当在结婚登记前如实告知另一方；不如实告知的，另一方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撤销婚姻。
请求撤销婚姻的，应当自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撤销事由之日起一年内提出。
2、《中华人民共和国母婴保健法》
第八条 婚前医学检查包括对下列疾病的检查：
（一）严重遗传性疾病；
（二）指定传染病；
（三）有关精神病。
经婚前医学检查，医疗保健机构应当出具婚前医学检查证明。
第九条 经婚前医学检查，对患指定传染病在传染期内或者有关精神病在发病期内的，医师应当提出医学意见；准备结婚的男女双方应当暂缓结婚。
第十条 经婚前医学检查，对诊断患医学上认为不宜生育的严重遗传性疾病的，医师应当向男女双方说明情况，提出医学意见；经男女双方同意，采取长效避孕措施或者施行结扎手术后不生育的，可以结婚。但《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规定禁止结婚的除外。
第三十八条 本法下列用语的含义：
指定传染病，是指《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中规定的艾滋病、淋病、梅毒、麻风病以及医学上认为影响结婚和生育的其他传染病。
严重遗传性疾病，是指由于遗传因素先天形成，患者全部或者部分丧失自主生活能力，后代再现风险高，医学上认为不宜生育的遗传性疾病。
有关精神病，是指精神分裂症、躁狂抑郁型精神病以及其他重型精神病。
产前诊断，是指对胎儿进行先天性缺陷和遗传性疾病的诊断。
作者简介：霍鑫然，北京家理律师事务所律师。2018年毕业于怀卡托大学（新西兰），获法学硕士学位。2019年通过国家统一法律职业资格考试。
（本文作者为北京家理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本文仅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网观点）
编辑：刘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