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号
提供格式条款的一方未履行提示或者说明义务，致使对方没有注意或者理解与其有重大利害关系的条款的，对方可以主张该条款不成为合同的内容
文/郭耀冬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王二顺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儿媳张丽诉至法院，并在法庭上与第三方据理力争。经过激烈交锋，虽然最后赢得了官司，但深刻的教训让他明白，与他人签订合约时一定要弄清条款，真正理解其含义，日后才能避免麻烦。
两车相撞（图文无关）。（图 / VCG）
公公事故，儿媳索赔
2023 年 9 月 30 日 8 时许，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河南省西华县逍遥镇的王二顺吃过早饭，就急着开车去县城。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因前方有车辆停放，其在倒车时不慎与停放在路边张丽的车辆相撞，造成双方车辆损坏的交通事故。后经西华县公安交通管理警察大队认定，王二顺负事故的全部责任，张丽在该事故中无责任。受损车辆车主张丽因王二顺所驾驶的车辆在兴盛保险公司投保有机动车强制责任保险和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而向兴盛保险公司理赔损失。
可兴盛保险公司在了解了事故过程及双方关系后，却作出了拒绝理赔的决定。
保险公司为什么要拒绝理赔呢？原来兴盛保险公司在走访调查该起交通事故时，了解到王二顺与张丽为公公与儿媳的关系，该交通事故是在家庭成员之间发生的，属于“一家人”撞到“一家人”的事故，不是与“第三者”的交通事故，因此兴盛保险公司认为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不能理赔。那么，兴盛保险公司承保的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到底该不该理赔呢？保险公司拒赔理由是否有法律依据呢？
事故发生以后，王二顺、张丽与兴盛保险公司多次协商无果，张丽于今年2月1日向河南省西华县人民法院（以下简称西华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被告王二顺、兴盛保险公司赔偿原告财产损失26735元，并由被告承担本案诉讼费用。
针对原告张丽的诉讼主张，被告兴盛保险公司辩称：一、豫 PK×××W 车辆驾驶员王二顺与豫 PP×××K 车主张丽系家庭成员关系，根据保险合同约定：家庭成员互不为“第三者”。原告诉请的车辆损失不属于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的保险范围，按照保险合同约定原告车辆损失不应该由保险公司承担赔偿责任。二、涉案车辆投保时被告兴盛保险公司对免责条款的内容进行了加粗、加黑的明确提示，且经过投保人签字确认，相关免责条款真实有效，具有法律效力，被告兴盛保险公司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
庭审质证时，原告张丽提交了评估报告、维修清单、发票及交通事故认定书等证据，被告兴盛保险公司对事故及车辆维修事实予以认可，但对维修数额提出了金额过高的异议；原告张丽对被告兴盛保险公司提交的机动车综合商业保险免责事项说明书和公证书提出异议为：被告兴盛保险公司作为提供格式条款的一方，应当采取合理的方式提示对方注意免除或减轻其责任的条款并对条款内容作出明确说明，但被告兴盛保险公司证据达不到其证明目的，该条款内容应属无效。
法院审理查明：被告王二顺驾驶的豫 PK×××W 号牌小型普通客车在被告兴盛保险公司投保有机动车强制责任保险和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事故发生在保险期间。豫 PK×××W 车辆有合法的行驶证，被告王二顺有合法有效驾驶证。
法院委托机动车鉴定评估公司对豫PP×××K 号牌小型普通客车车辆损失进行鉴定评估，车辆损失为 22885 元，评估费花费 3000 元。
《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合同》第二十四条约定，下列人身伤亡、财产损失和费用，保险人不负责赔偿：被保险人及其家庭成员，驾驶人及其家庭成员所有、承租、使用、管理、运输或代管的财产损失以及本车上财产的损失。家庭成员包括被保险人的直系血亲和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其他亲属。
格式条款提供方未尽法定义务
西华法院经审理认为，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造成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原告张丽车辆与被告王二顺驾驶车辆发生交通事故，经西华县公安交通管理警察大队认定，被告王二顺对本次事故的发生承担全部责任，原告张丽无责任。因被告王二顺驾驶车辆在被告兴盛保险公司投保有机动车强制责任保险和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故原告张丽车辆损失，应首先由被告兴盛保险公司在机动车强制责任保险限额内赔偿，超过机动车强制责任保险部分，由被告兴盛保险公司在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限额内予以赔偿。
虽然投保人与被告兴盛保险公司的保险合同约定被保险人及其家庭成员的财产损失，保险人不负赔偿责任，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四百九十六条规定，被告兴盛保险公司作为提供免责格式条款的一方，应当采取合理的方式提示对方注意免除或者减轻其责任等与对方有重大利害关系的条款，并对条款内容予以说明，被告兴盛保险公司不能证明尽到了提示及说明义务，故原告的异议成立，法院予以认定，该免责格式条款内容无效。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道路交通事故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相关规定，对原告张丽的合理损失，法院确认为：1. 车辆损失费，22413 元；2. 电瓶费，计款 850 元；3. 评估 费，计款 3000 元。对原告张丽要求被告兴盛保险公司赔偿损失的请求，法院予以支持。
二审辨法析理，维持原判
一审宣判后，被告兴盛保险公司不服一审判决，于 3 月 5 日向周口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要求撤销一审判决，并依法改判。
被告兴盛保险公司上诉称：肇事车辆豫 PP×××K 号牌车，根据《中国保险行业协会机动车综合商业保险示范条款》第二十四条中关于责任免责规定：涉及家庭成员关系，属于免责情形。上诉人不应承担赔偿责任，请求二审法院撤销原判决，查明事实依法改判。
二审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兴盛保险公司虽然在涉案《机动车第三者责任保险合同》文本中以黑体字提示了免责条款，但仅是尽到了提醒投保人注意义务，根据本案事实、证据，不能认定兴盛保险公司已经履行了就免责条款的概念、内容及其法律后果等以书面或者口头形式向投保人或其代理人作出解释， 以使投保人明了该条款的真实含义和法律后果的明确说明义务，所以该免责格式条款内容无效。
今年 4 月，周口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布本案二审判决结果：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案件警示】
本案从表面看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案件，但因被告保险公司提供的保险合同格式条款中约定了免责条款，该条款是否应该在本案适用成为本案裁判的关键，被告保险公司作为提供免责格式条款的一方，其未能举证证明其履行了提示、说明义务，故该免责格式条款归于无效，对投保人不产生约束力。
法官提醒，作为格式条款合同提供方的法人、非法人组织及自然人，为了简化缔约程序，降低交易成本，在使用格式条款合同过程中，要切实履行提供格式条款方应履行的提示、说明义务，并保存其已经尽到提示及说明义务的相关证据材料，避免卷入类似诉讼带来不利后果。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文章来源：《法制与新闻》杂志2024年8月上期
编辑：李超